夜寒煙心中煩亂，冷冷答道：“若無圖謀，焉能容你活到現在？”

“原來你為的是這個，”沈醉墨立時放下了心，“這個我倒是知道的。他留我到如今，招降沽名自是一個原因，更重要的卻是他雖篡位為君，但我中原傳國玉璽失落至今，他這個皇帝始終有些名不正言不順，當然要著落在咱們前朝之人身上找出來！四公主性情剛烈，老賊不敢在她身上用刑，只好折磨我這身骨頭了！”

夜寒煙聽到“傳國玉璽”四字，心中似乎閃過一片疑云，具體卻又說不清楚，沉吟良久，才遲疑著嘆道：“你也說過復國無望了，那塊破石頭還要它來做什么？老賊若想要，你給了他又能如何？”

沈醉墨一聽此話，臉色立時大變，原本無力地靠在榻上的身子，竟“呼”地一下子站了起來，顫抖著手指著夜寒煙，厲聲問道：“你是來替老賊做說客的？”

夜寒煙從未想到他竟會對自己疾言厲色，一時竟怔在當場，無言以對。

沈醉墨見狀，心中越發惱怒：“我道九公主在賊人宮中忍恥偷生，是為了圖謀大事，原來你貪戀富貴，竟早已將我朝血海深仇拋之腦后！日里見你與那賊人的龜兒子眉來眼去，我還道你為賊人所辱，心中痛極，不想你……你竟將先帝爺、先皇后賜你的清白身子，送去給賊人享用！今晚你來見我，又是為的什么？那老賊吩咐你以色誘我，為賊人的天下賣命，是不是？”

夜寒煙怔怔地后退了兩步，一時臉上發燒，一時又覺得渾身冰冷，后背上冷汗涔涔。

沈醉墨見了她這般情狀，只當被他說中心事，心中更是惱恨無已，伏在桌上劇烈地咳嗽起來。夜寒煙心中不忍，遲疑著走上前去為他拍背，不防他拼盡力氣狠命一推，她后背便重重地裝在了桌案角上，痛得臉色煞白。

沈醉墨心中微覺不忍，轉瞬卻又更加惱怒起來，冷笑一聲，咬著牙吼道：“不要再過來！你這骯臟的身子，我沈醉墨還不稀罕！”

“我知道你的意思了，”夜寒煙忍著痛站起身來，“沈醉墨，你說我貪戀富貴？你自己又有多高尚嗎？你說什么先帝爺、先皇后……不要告訴我你忘記了，先皇后所出的公主只有一個，就是你誓死效忠的四公主！昔日她看也懶得看你一眼，你才認我是公主；如今她對你青眼有加，你自然是看著我這個卑賤的庶女一無是處！還說什么民族大義，那么冠冕堂皇，你自己不心虛嗎？”

“你……就是這樣看我的？”沈醉墨聞言也怔了，冷著臉看了她很久，才不可置信地問道。

夜寒煙心中冰涼，聲音凝滯暗啞，連自己都覺得有些語不成句：“你是如何看我，我就是如何看你。你說我貪戀富貴不忠不孝，我倒覺得你陷民水火不仁不義！你我話不投機，還是各自省些口舌吧！”

自亡國之后，沈醉墨護送四公主夜青月隱居民間，集聚勢力招兵買馬，一心只以復國為念，從未想過天下百姓是否愿意為了復國而重被兵燹，此刻聽見夜寒煙的斥責，心中不禁一陣迷茫，三分惱怒之外，倒有七分愧悔。

其實夜寒煙自己的心中，也未必清楚這天下的是非對錯，只是看到沈醉墨心心念念只想著四公主和他們的復國大計，心頭就莫名地感到有些發堵，非要說些難聽的話出來，才可稍解心中的煩躁之意。這一點小心思卻是連她自己都未必知道的。

沈醉墨見她并不否認貪戀富貴，心中不禁深感失望，忍不住冷笑道：“話不投機，倒也不假，只可惜我一個將死之人，此番怕是要擋了你的青云之路，這可真對不住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