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夜，我并沒有等來我的新婚夫君。

因為王侍人上吊了。

在一眾來賀喜的朝臣面前，在夏御叔同大家暢飲的時候，三尺白綾搭上了大堂的房梁。

音文出去打探了一圈之后回來告訴我，王侍人上吊的時候，所有的人正坐在院子里吃飯，夏御叔正在敬第二輪酒。

“所有人都在外面，侍奉的丫頭小廝自然也在外面，本來熱鬧的大堂里突然就冷清了下來……”音文頗為凄艾的說，“王侍人就趁著這個時候……”

我的心思轉了三轉，抬頭問她：“咽氣了？”

音文搖搖頭：“這倒沒有。畢竟是大堂里，聽說當時外頭侍奉的丫頭聽到凳子倒地的聲音，連忙進去看了看，這才讓她撿回一條命呢。”

“現在可是無礙了？”我問。

音文搖了搖頭：“人是無礙了，只是聽說腹中的孩子卻保不住了。聽說王侍人醒過來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都哭叫的不行了。”

我垂下眼瞼淡笑：“既是求死，便早就將腹中孩子的生死置之度外，何必活下來再大哭大鬧？她現下既是這般光景，不過是因著當初沒有想過要死罷了。”

音文震驚了一下，表情中漸漸閃過了然：“公主……夫人是說，王侍人一開始不是真的要求死？那她這么做……”

我看著音文的表情一點一點的明白過來，笑了笑道：“你一直是個聰明的孩子，在鄭國王宮里的時候，這些事我們見得并不少。”

音文的表情斂了下來：“婢子明白了。這陳國夏大夫的府里，想來也不是那么干凈的。”

我點點頭：“想來是王侍人想要借著上吊來博得夏御叔的同情，給我一個下馬威，卻沒想到自己連孩子都丟了。”

門外卻突然傳來敲門聲，接著管家的聲音響起來：“夫人。”

我有些凌亂，這大夫府里怎的如此不講究，管家還能來直接敲門？竟沒有個通報的人嗎。

或許是陳國國風不同鄭國吧。

音文走過去開了門，管家走進來躬身行禮道：“老奴見過夫人。”

我點點頭，正襟危坐：“管家這般匆忙前來，可有什么事？”

王媵人死里逃生，又丟了孩子，用腳趾頭想也知道，這個時候管家過來，定是給夏御叔請假的。

果然，管家臉上閃過一抹猶疑，一邊仔細端詳著我的神色一邊道：“前邊……出了些事，大夫今夜恐怕不能過來了，讓老奴給夫人帶個口信……”

我詫異道：“前邊出了事？出了什么事？很嚴重嗎？”

管家嘆了口氣：“是王侍人……孩子掉了。”

我裝作很震驚的樣子道：“王侍人？孩子掉了？”

管家點了點頭：“夫人不必掛憂，大夫說了，若是今夜能將那邊處理完的話，定是要過來夫人這邊的。”

我得體端莊的搖了搖頭：“既然那邊的事多，你且轉告大夫，讓他好生照看著王侍人便是，我這邊不打緊的。”

管家的表情很贊許。

我心里翻了個白眼。

“老奴定會將夫人的話帶給大夫的，請夫人放心，”管家道，“大夫那邊還缺人手，老奴便不繼續在夫人這叨嘮了。”

我點點頭，沖著一旁的音文道：“去將父王給我陪嫁的那根靈芝找出來給管家帶上。”

管家的表情更贊許了。

這管家，恐怕跟著夏御叔的時候不短了，看他那模樣，分明是一個父親看著兒子娶到賢妻的模樣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