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后是沖天的大火，旭日初升，霞光卻被火光蓋過。

馬上的瑤光穿了一套褐色的粗布短裝，與顧潯之的親隨們常穿的一個樣式。

落珈拿給她的時候，一臉愧疚的模樣，直說等到了云際城再替她換身好的。瑤光卻并不在意，這么多人都穿得，她又哪有那么嬌氣，何況便是與旁人都穿得一樣了，才不容易叫人認出。

瑤光本還覺得自己這般招搖上路，會有些危險，不過抬頭看到隊伍最前頭飄搖的西臨王府的大旗時，便又安心了。

這西臨王府的車駕，旁人見著了大老遠的都唯恐避之不及，仿佛只要沾上他們的氣息，或是被那喜煉毒的西臨王望上一眼，自己便要身重奇毒，潰爛而死。

不過，旁人這般作想，也不算冤枉。

那顧潯之的確是煉毒隨心所欲，試毒隨時隨地，看上誰誰倒霉。

跟著這么一群牛鬼蛇神都避之不及的人，她瑤光這次是真的可以大搖大擺地回臨安城了。

瑤光并不嬌氣，只是這一路從大漠里往邊城去，漠上風沙大，她這大半天都浸在黃沙里。抬眼再看數人之外的那輛馬車的時候，頗有幾分不舒爽。

“姑娘，王爺讓你上車。”等前面已經隱隱瞧見了城郭的模樣，才見落珈從前面折回來對她說。

聽得此言，瑤光心中一喜，她在風沙里吹了一路，這顧潯之終于良心發現，要叫她與他同乘馬車了？

她喜色剛顯，抬頭卻見落珈一臉同情地看著她，仿佛她要去的不是馬車，而是火海刀山。

瑤光心下一沉，顧潯之不會是要拿她試毒吧？先前似乎聽他說起過，什么毒盅之類的話。

忐忑不安，卻也只能在落珈同情的注視下乖乖爬上了馬車，此刻她受制于人，別說試毒了，就是顧潯之要她的命，她也不敢反抗。因為她知道，若是反抗，顧潯之必有千萬種方法，叫她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。

她行了一路，裹了一身黃沙，車上的人卻不知何時已經換了衣服。

一身天水藍的錦緞長衣，籠在素色描金的紗衣下，樣式簡單，穿在他身上卻是別具風味。一頭如墨的長發如今披散了開來，有兩縷滑落肩頭，更襯得一張臉瑩白如玉。

眉目疏淡如畫，他倚在馬車的軟座里看書，一卷古卷遮住了半張臉，叫瑤光看不清。

“會泡茶嗎？”聽到她進來的聲響，顧潯之連臉都沒有抬，只是淡淡問了一句。

“泡茶？”瑤光微微一愣，本以為是被叫來試毒的，卻不想只是來泡茶的？

顧潯之側了側身子，讓瑤光看到了他身后矮桌上的茶具：“快些。”

這個人，還真是惜字如金。

見她遲遲不動，顧潯之蹙眉抬頭，等看清她一身打扮，眉目間紋路更深。

瞧著他眉心的紋路，瑤光嘆了口氣，不僅惜字如金，還是個急躁的脾氣。

忙上前去，挽了袖子便要泡茶。

她之前在帝都學過茶道，當時雖然只是為了應一時之需，不過她還是學了些實打實的手藝。

只是，她有心泡一壺好茶，卻忘了自己之前在風沙中行了一路，手才剛伸出去，卷在袖子里的黃沙被她一傾，灑了一桌。

眼看一桌子的沙，她不好意思地笑著抬頭，想要賠罪呢，卻見那個原本坐在一旁的人此刻已經移到了車門處。

才行了一炷香的時間都不到的馬車便又被叫停了，一襲水藍衫子的小王爺拂袖下車，臨了只留一句：“落珈，備水沐浴。”

瑤光還跪坐在馬車里，瞧著探頭進來的落珈，頗有幾分抱歉。